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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束光，那瞬间，是什么痛的刺眼……”mp3里放着孙燕姿的歌，一声一声，给人力量。夏天的潮热还没有走远。
十年前的秋日一如既往的来。
少年时代独有的清香，在回忆里铺散开来。
“今天晚上是REALWORN和小星系两个队比赛。请各位注意，这是淘汰赛的最后一轮，今天场上会有一名败方选手被淘汰。”
“我们请看视频。”
画面一转，已经是一对小情侣打打闹闹的场景。时针指到十二点，女孩倚着男生的肩膀睡着了，男生一下也不敢动，只用手小心翼翼地拨弄一下女孩额前的碎发，笑容宠溺。卧室里暖黄色的灯光带来一个冬日的暖意，成双的人影却在下一刻消失了。随着甜蜜的欢声笑语的破裂，视频的色调突然变暗，背景音乐停了下来。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手里不轻不重地捏着抱枕，神色如常：“他挺好，就是我们当时都太年轻了，也不懂事，没能走下去。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那还是很快乐的一段时间。”
男孩坐在酒吧吧台，手里的威士忌已经过半。他脸色微微泛红，有些醉了，看向镜头的眼神迷离，好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酒味。他小声跟着重复了一遍前女友的名字、眉头轻轻一皱，酒杯哐地落下，周遭都安静了。他低头：“谁？我不记得了。”
画面都止住了，屏幕上留下一行大字。
“要不要记住每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场上的bgm又恢复了原来的欢快，只剩下视频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摔门而去的决绝留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怅然。
宋亦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开场前的观众投票环节，REALWORN得票数较少，率先辩论。
《请你别说》的赛场上，大家向来针锋相对。16年这个节目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正赶上综艺节目的大潮，没有人会把焦点放在这里；可现在，节目播出的第三季已经有相当大的观众群体。早年的题目更多是对人生的思考，高深又乏味，现在都题目观众微博票选的居多，可以说是自带热度。在这个节目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这四个字就这样吸引了宋亦然。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心结，会在这个节目中得到纾解。
REALWORN导师koria、小星际导师artin分别坐在主持人两侧，坐姿随意。主持人按照常例读完口播，镜头切到了两位导师上。他们照常自我介绍结束，没有再多说。稀稀落落的掌声在演播厅落下，REALWORB的一辩在这时站了起来，走向台中央。
宋亦然是这一赛季刚刚加盟的新成员，节目组给她的定位是高智商的亮眼美女。她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让人觉得舒服，笑起来一双月牙眼，温柔又细腻。可等她开口反驳你时，天生的一股子威慑力让人迫不得已为她臣服。第一轮的赛制是一一对决，她过五关斩六将终于留了下来，在导师选人环节拿着新人的身份被进了REALWORN。
参加车轮战，在场每一位都有被淘汰的风险，这谁都清楚。队长知道她想上场以后第一个皱起了眉头，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对上她的目光就缴械，细声细语地劝她到下一个赛制再上场，多留一点镜头也好。可她还是坚持。
“输了按照赛制我出局，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赢了的话帮我们队也能拿不少分。我知道我们队很多人都很厉害，谁上场都比我有把握，但是我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就被打动了……拜托了，这个题目我真的很想上，我也有把握，一定能赢的。”
“我有些话总得说出口一次。”
队长最后还是松了口同意她上场，而自己心有余悸地坐上了三辩的位置。说不清楚是因为她死缠烂打的坚持无奈，还是漫长青春中她也有过那么一种错过的明晰，或单纯因为队伍积分足够晋级就随她胡闹了——她也无所谓，反正能上就是了。
镜头几次扫到她，宋亦然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
宋亦然本来就长的好看。
一双桃花眼略带粉晕，眼瞳明净清澈。鼻子不算特别高挺，但比起鼻梁锥能戳死人的挺拔更多了两分秀气，加上一张嘴格外俊俏，如果再披下头发一下就有了校园女神的样子。她笑起来总能露出酒窝，显得五官更加小巧精致。1米67的个子把她的身子衬得修长，到现在26岁了依旧少女感十足，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往昔岁月的悸动。
这一期她没有如往常般高高扎起马尾，而是把头发放了下来，垂在胸前，最高处用一个夹子固定住。宋亦然整个人看上去柔软了很多，上半身穿着淡蓝色的体恤，下身是随便搭配的一条黑色裙子，此刻正乖巧地坐在座椅上，两腿并在一起向右斜靠着沙发。她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是个极其放松的姿势，手心却被自己揉得温热。
轮到宋亦然的时候，她没有像别的选手一样拿起桌角密密麻麻写满思路的稿纸，而是冲主持人点了点头，起身面对对面的辩手时眼神真挚热烈。走到舞台的两步她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但是底气一下子就显出来了。对面二辩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谁都知道宋亦然赛场风格一直以理性和逻辑为重。然而这次，她动了情。
bgm一反常态地放起了舒缓的音乐，适合往事的娓娓道来。主持人想要说话，koria却突然上手死死按住了他，在他不解的眼神下轻轻冲他摇了摇头。全场的目光聚焦在中央。宋亦然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摄像机抬起了头，不觉已是天昏地暗。
开头还是常规的驳论，这一场宋亦然语速放得很慢，等到最后两分钟的时候她小小调整了一下站姿，抿了抿唇。周围安静的厉害，只有心跳声扑扑地响。
“我研究生是在国外读的，那个时候谈过一个外国男朋友，是个美国人。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高高帅帅的，家里也有钱，还特别懂浪漫。那个时候我也算是一个小小的风云人物。也没多久就分手了，很多人觉得特别可惜，反正是不了了之。”
“工作以后也谈过一次恋爱，对方是合作公司的项目经理，收入比我高多了，父母也满意，和我说了好多次快点安定下来。后来觉得不合适，还是分手了。”
“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遗憾——要说遗憾，那得是高中。”
“我确实早恋过一次，算是地下恋情。高中的时候我成绩挺好的，也是班长，学代会主席。可是他就一点都不优秀，平凡地见不着天，少年人抵不过心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但他真的教会我很多东西。”
“我那个时候傲的不行，又什么都不相信，除了学习什么都做不好，甚至把学习当作一种对生活的逃避。他告诉我，应该追求我真正喜欢的东西。我总害怕搞砸一切，他又说他相信我可以做到的——他比我还要相信我自己。他说我真的很好，值得所有幸运、美好和不期而遇。最后还是分手了，可能是真的有缘无分，或者是我太不懂事，只能错过。但我记得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不带任何的杂质，是真的祝我安好。”
“那我也祝他好。”
说完，大屏幕上的秒钟也只剩最后三秒了。跳动的鲜红后知后觉地激起了她狂跳不止的心脏。没有人交头接耳，大家都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一些什么。
主持人拿起话筒，宣布五分钟的辩论结束。台下这才响起一片的掌声。宋亦然功成名就，小小鞠了一躬，微笑挂在脸上倒像极了固定的格式。她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双腿，下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才微微抑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镜头给到导师，artin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早已留下了眼泪。koria难得一见的双眼通红。她抬头看向分板，满眼的红色溢出光来。队长轻轻拉着她的手，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高兴，夸她讲得特别好，拉回了巨大的分差又反超了对面20票。
下了台的宋亦然总是很安静，到现在就好像已经从情绪中抽身出来了。
察觉到镜头，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没有刻意地，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淡淡的，只一下就把人看醉，却又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骄傲，都被隐藏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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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微笑很像很多年前的球赛上。GMR校园杯高中联赛的第二场，她们学校是主场。易城在哨响的那一刻投进一个三分，和对面妥妥拉开了三十分的分差。
观众席一下就沸腾了，对面教练骂骂咧咧又懊恼的声音被封得密不可透。易城抓起体恤的下沿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汗，随后在全场的惊呼声中，在一片吵闹和喧哗之中，眼神不偏不倚地对上站在二楼转角处观赛的宋亦然，露出了少年人得意的笑。
那个时候的易城，是真的意气风发。
台下一片轩然，女生的尖叫声几乎把整个球场击碎。没有人知道他那个笑是为谁绽开的，只把它当成对自己的馈赠。只有宋亦然知道，而她十六岁不会处理感情，只懂得傻傻而又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满脸的欢欣。当晚的晚自习她迟到了三十分钟，支支吾吾半天胡扯说是“来例假，肚子疼”，向来喜爱她的班主任也相信了。
那样的日子胆战心惊，却比吃了蜜还甜。
宋亦然偶尔回忆起那个笑，还是不自觉会心动。二十六岁的年纪，宋亦然难得还能留着一些为数不多的纯甜，都是在他看不见的异然角落悄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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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的辩论REALWORN毫无悬念地赢了，最佳辩手是宋亦然。她的辩论视频在网上爆火，“温润少女”的名头一炮打响，连带着网上铺天盖地讨论她的恋情，有人兴高采烈地开始818，也有说是宋亦然高中同学的人在网上乱点鸳鸯谱。
宋亦然的恋爱史在网上不知出了几个版本。
舆论的导向来的比人言还快，真正的当事人也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宋亦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习惯在周日晚上泡个热水澡，睡前喝一杯温热的牛奶，看看新播的综艺，十点钟上床舒舒服服睡一觉。第二天早上闹钟没听见，等她起床已经晚了。出租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打卡时间，她急得不行，连衣摆都没顾及就匆忙奔赴前台。小玖在公司门口看到她，热络地揽上她的肩，被她毫不留情地拍开。小玖毫不泄气，冲她抛了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眉眼：“出名了？”
“什么？”宋亦然轻轻蹙起了眉头，低头在包里翻找自己的工作证。
“清纯少女大谈初恋，心酸落泪。”
配图是她在后台大笑遮脸的照片，被说成是掩面哭泣。
宋亦然拿出员工证在机器上刷出“滴”一声，可喜可贺没有迟到。指针转向三十分，宋亦然心有余悸地长舒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省下的一笔迟到罚款心情都好了起来。她伸手把长发拢了拢，抽出眼神看向小玖的手机，仔仔细细盯了整整有一分钟时间：屏幕上照片有点糊，只露出一个侧脸，零星几根杂乱碎头发遮住了眼睛，手把本就娇小的面庞遮盖得近乎严实，连是不是自己本人都要辨析很久才能看出来。
宋亦然：“……”
“这个是落泪？”她睁大瞳孔凑近手机，难以置信地发出惊呼。
小玖手一搭一搭按在她的肩上，一股甜甜圈的香气穿过指缝传出来。她往下翻了翻，无暇辨别真假，还顺手给好几条微博点了个赞。小玖边看嘴里边喋喋不休地读道：
“后台回忆恋情，真情流露、抱头痛哭，队员暖心安慰。”
“宝贝，看来你这次彻底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