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陈豨起事

卖萌的小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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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代郡郡府。

    刘敬在草原与匈奴右贤王决斗,不但大扬了汉人的威风,还以自己一人之生命换来了汉匈之间和亲的成功。

    陈豨在代郡得知这一消息后,唏嘘不已,他从心底对这位庶民出身的建信侯大加赞赏:“刘敬以一人之性命换来数万百姓之安宁,真大义之士也。”

    从心底讲,陈豨痛恨匈奴,甚至于对匈奴人达到了恨之入骨,咬牙切齿的程度。这些匈奴人攻破了代郡,只劫掠财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踏毁农田?为何还要火烧代郡?为何要把千里代地变作一片的衰鸿遍野?每每想到这,陈豨都会在心里暗暗骂道:“北夷野兽,非人哉!”

    每天都要忙着安顿百姓的陈豨如今也处在了时刻提心吊胆之中,代王刘仲在代郡城破之前就已经跑了,可刘仲毕竟是皇帝的亲二哥,皇帝不能严惩他。那么很显然,这玩忽职守,守城不力的罪名就要由自己来承担了。至于诏书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的原因,陈豨猜想也许是皇帝还没有腾出时间,也许是代郡还需要自己来处理一下战后的事务,也许......也许皇帝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近些天来,陈豨又收到了淮阴侯韩信写给自己的密信。韩信在信上提醒自己,近些天长安的风声很紧,以御史大夫周昌为首的一群言官纷纷上书弹劾陈豨,周昌言辞尤其激烈,弹劾陈豨到任代郡郡守已经数年,数年之间招兵买马何止万余兵卒,可却没有挡住匈奴的进攻,且败得如此之惨,可见这是陈豨与匈奴里应外合,实有谋逆之心。

    看到这封密信后,陈豨后背不由渗出阵阵冷汗来,他猛的将信往桌案上一拍怒喝道:“这些御史,都是吃饱了撑的!今日弹劾这个,明日又去弹劾那个!一群只会逞口舌之能的书呆子,你们自己来代郡看看,若不招兵买马,代郡会被劫掠的更惨!”

    就这样,此刻的陈豨,内心即害怕又愤怒,本来代郡现在这一片烂摊子已经够让自己头痛的了,如今又跑出来个御史弹劾自己暗通匈奴,有谋逆之心,气的陈豨连晚饭也吃不下去,坐在桌案前,抱着酒坛子一边大口大口的饮酒,一边拍着桌案冷笑:“说我暗通匈奴?当真可笑!当真可笑矣!”

    话音还未落,又是一大口咕嘟嘟的饮尽,不知不觉又喝光了一大坛。陈豨将酒坛一把摔碎在地,仰起头朝屋外大喊:“来人,来人,来人!”

    代郡都尉张春闻声忙跑进来正看到陈豨趴在桌案上喃喃的骂道:“周昌!周口吃......周结巴!你弹劾我......你,你敢诬陷我......”

    “郡守。”张春忙拱手道:“郡守已经醉了,万不可再饮。”

    “少废话!”陈豨趴在桌案上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真该像刘敬那样......要是代郡城破那天我就拔剑自刎,我看这帮蠢御史还能说我陈豨什么!”说着,陈豨微微抬起头,斜眼看向张春道:“去......再抱一坛酒来。你......你我共饮!”

    “这......”张春垂下头拱了拱手道:“诺!”转身走出屋子。

    陈豨扶着桌案挺起上半身,在灯下揉了揉眼睛,又顺手抓起韩信写给自己的密信,醉眼朦胧地又从头看了一遍,口中不免又说道:“我陈豨为大汉立过多少战功!你周昌呢.....你只不过就会摇唇鼓舌而已。更何况,更何况你还是个结巴,每天期期艾艾的,刘仲弃代而逃,你怎么不说?你凭什么......”忽然,陈豨猛地一惊,书信最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自己第一遍看的时候竟没有看到。

    借着微微烛光,陈豨忙将醉眼睁开,只见上面写道:信与公之情义,可谓兄弟耳,自当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今公有急,信岂能安枕矣?若公有图大事之志,信定于淮阴响应。事关重大,望公慎之,慎之。

    “韩帅欲反?”读罢书信陈豨醉意已然消去了一大半。耳边只听屋外传来脚步声,陈豨忙将书信折起来,一抬头张春正好抱着酒坛走进来。

    张春打开一坛酒,正要上前给陈豨满上,陈豨挥了挥手道:“不必如此繁琐,咱们就像当年军中那样,你我各抱坛痛饮,不必倒在杯子里了。”

    张春咧开嘴笑了笑,上前将酒坛放在陈豨案前。自己则抱起另一坛酒坐在下面道:“大人何事烦恼?”

    陈豨长叹一声:“朝中有人诬告我与匈奴密谋,意欲谋反。”

    “谁说的?真小人之言。”张春怒道:“大人为代郡操碎了心,最后反倒落此下场!那刘仲弃代而逃,怎么没人弹劾他啊?一群狡猾之辈!”

    陈豨仰起头道:“韩帅当年在洛阳时曾对我说过,一任郡守,权势颇大。朝中若有一人告你谋反,陛下尚不会轻信。若十人告你谋反,陛下必疑之。若百人告你谋反,陛下必率重兵征讨。”说着,他看向张春道:“若陛下果真率重兵来讨,我辈该当如何?”

    “若陛下果真来讨......”张春抬起头忙道:“拼死一搏,胜负亦未可知。”张春一介武夫,话刚说出口,才意识到方才失言,于是忙低下头道:“卑职失言。”

    陈豨眼前一亮,他看向张春道:“骑督侯敞,牙门将王黄也是此意么?”

    张春忙道:“侯敞与王黄早已言明,唯郡守马首是瞻。”说着,张春试探的看了一眼陈豨的脸色,陈豨的脸色凝重万分,似乎正在沉思。张春又开口说道:“前几天府上来了个马邑商人,他说有大事需面见郡守。郡守是否要见一下?”

    “马邑商人?”陈豨看向张春道:“马邑商人来代郡作甚?找我何事?”

    张春站起身拱手道:“此人之见识必对大人有益。大人稍待,卑职这就去将他唤来。”张春一面说着,一面起身退出屋外。

    天空从白天开始就一直阴沉沉的,现在夜已很深,一道闪电打下来,一场暴雨终于降临代郡。

    张春已去了多时,还不见回来,陈豨自己又抱起酒坛喝起闷酒,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窗外淋淋沥沥的暴雨拍地之声,一边回想着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往事......

    当年前秦暴虐,民怨沸腾。各地起义如雨后春笋般展开,尤以刘邦和项羽两大军团势力最为壮大。在暴秦被推翻后,汉军和楚军就开始了最后争夺天下的交锋。刘邦势力本就不如项羽,汉楚刚刚开战,更是被楚军打的节节败退。就在刘邦最危难的时候,陈豨毅然领军来投,被刘邦拜为中郎将,从此听命于韩信帐下。自此之后,陈豨累立战功,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郡守大人,马邑商人参见郡守。”

    陈豨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站在屋子中央,脸上套着一副面具,伴着窗外的电闪雷鸣,顿觉阴森可怖。

    陈豨双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听你声音好生熟悉......”

    “哈哈哈。”那人仰头大笑起来:“郡守大人,你我二人可是老朋友啊。”

    “老朋友?”陈豨突然觉得酒劲涌了上来,脑袋疼痛的厉害,他忙一面揉着额头一面问道:“老朋友?既是朋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怕取下面具后,你会吓晕。”

    “轰——”夜空中又是一个响雷打下来,惊得陈豨浑身一颤。屋外的暴雨仍下的猛烈,眼前却又站着这样一个言辞诡异之人,陈豨不由抓起桌案上的佩剑,一指那人道:“摘下面具。”

    那人冷冷一笑,举起右手慢慢摘去面具......散披着的头发下确是一张熟悉的旧脸!

    “反贼竟如此大胆也!”陈豨一把抽出宝剑指向那人:“王信!几年前你背汉降敌,今日竟敢只身来这代郡郡府,真狂妄大胆!”

    “哈哈哈哈......看看,吓着你了不是?”王信仰头又是一阵大笑,他张开双臂道:“来,汉之忠臣陈大将军,来,一剑刺死我。”

    陈豨抬头朝屋外大喊道:“张春!张春你给我滚出来!”

    张春低沉着头走进来,身后跟着代郡的骑督侯敞和牙门将王黄。他三人刚一进屋子,便忙跪下道:“郡守莫怪,我等三人即投身于郡守,自当为郡守早作谋之。”

    “早作谋之?”陈豨双眼怒视着下面跪着的三个属下,伸手一指旁边的王信道:“这就是汝等为我所谋的出路么!”

    张春忙抬起头道:“卑职等深知郡守乃忠义之人,郡守为大汉可谓鞠躬尽瘁,如今安肯背汉耳?然,古人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现今天下已然大定,郡守颇晓军法,腹有韬略,那刘邦安能不对郡守下手?况且,刘邦身为天子,赏罚不严,刘仲有罪,并未惩治。而郡守为代郡殚精竭虑,反遭小人诬告。汉国如此庙堂,不可愚忠,不如放手一搏。”

    “你们......”此时的陈豨醉意早已全无,刚刚喝下去的酒如今都变作一阵阵冷汗出了。他抬起头呆望着屋外哗哗的暴雨,口中喃喃地说道:“汉国是我陈豨一刀一枪拼打下来的,这才几年的时间啊......不不,我不能反.....”说着,陈豨看向张春三人道:“再说......就算起兵,眼下代郡也已是一片狼藉,全郡兵力勉强只能凑到一万上下,似此这般,如何举事?”

    “哈哈哈。”一旁站立着的王信大笑道:“陈将军莫慌,既然今日我冒死前来,那便说明大匈奴冒顿单于愿出兵相助将军。”

    陈豨转身看向王信惊讶道:“匈奴不是已和我汉国和亲了么?”

    “冒顿单于乃一代英主。”王信笑道:“汉国区区和亲小计,岂能瞒我匈奴?冒顿单于已然言明,若陈将军决意起事,匈奴即派麾下能征之士两万相助。到时汉国灭亡,匈奴自会让将军来坐这中原皇帝之位。”说着,王信冷笑一声:“将军岂有意乎?”

    听到王信这番话,陈豨心中忽然为死去的刘敬感到心寒。刘敬尸骨未寒,代郡疮瘠未复,这些匈奴人就想着再次南下,当真可恶也。

    眼见陈豨还在犹豫,张春等人慌忙禀道:“郡守一时迟疑,必害代郡全城百姓!”

    王信上前一把抓住陈豨手腕道:“淮阴侯韩信都愿响应将军,将军还迟疑什么!”

    此言一出,陈豨大惊,他双眼瞪着王信道:“你从何得知?”

    王信冷冷一笑:“我从何得知陈将军不必多问。不过,将军请想一想,连在下都知道的事,长安那边会不知道么?将军不惧生死,宁作忠臣,不愿举事。可到时不但将军一死,还会连累到淮阴侯,将军可否想过?”

    陈豨仰头长叹一声,一把将佩剑向下用力扎进地面,背过身去,一拳捶在桌案上,痛哭不已。

    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年。陈豨自立为代王,与部下张春等人在代地起兵。刚刚平静下来的汉帝国,再一次卷入烽烟之中。

    淮阴郡,淮阴侯府,密室。

    韩信独自一人在密室中不断的来回踱步,两只手不断的揉搓着。

    “恩公。”尉官吕冰快步跑进来。

    韩信忙转过身问道:“情况如何?”

    吕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双手递与韩信道:“恩公,请先看书信,还有几句口信,陈将军再三交待要等恩公看过书信之后再说。”

    韩信忙接过书信,在烛光下展开看罢,忙抬头问道:“口信是什么?”

    吕冰忙将碗放下,抹了抹嘴角上的茶水道:“陈将军说现在已得到匈奴人的支持,匈奴起兵两万相助。望恩公这边也尽快开始部署。”

    韩信眉头一紧:“怎么还有匈奴搀和进来?”

    吕冰摇了摇头道:“小人也不清楚。”

    “哎,陈豨糊涂!”韩信长叹一声:“匈奴人无信无义,若无所图怎会情愿出兵两万相助?”

    吕冰沉下头想了想道:“匈奴相助,也未必是件坏事。代郡现在狼狈不堪,郡内只能勉强凑够一万士卒。”

    “这不是兵多兵少的事。”韩信眉头紧锁道:“若陈豨起兵举事,以皇帝的性格,必然恼羞成怒,一定会亲率大军去讨。到时长安只留皇后和太子镇国,皇城之中必然兵力空虚,到时我率军突袭长安,大事必成。”说着,韩信将书信放在烛火上,一边看着书信化为碎屑一边道:“可现在却又搅进了匈奴人。哎,陈豨终究无谋啊。”

    吕冰缓缓点了点头:“可如今陈将军已然起兵了。恩公,咱们该当如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韩信看向吕冰小声道:“你现在率我那五百近卫去郡兵大营内,按先前所定计策行事。”

    吕冰忙道:“那恩公一会独身一人,岂不危险?”

    韩信摇了摇头道:“不,最危险的是你。”说着,韩信上前拍了拍吕冰的肩膀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

    吕冰回道:“子时左右。”

    韩信缓缓点了点头道:“夜深了......好啊。深夜时分,正是阴谋之时啊。我现在要去见那个门客蒯通一面。”说着,韩信从袖中拿出一封诏书道:“你马上带上这个,然后去郡兵大营内调军。成败就在你身上了,你快去吧。”

    “诺!”

    深夜,淮阴郡兵营。

    淮阴尽管不大,但整个淮阴也有两万精锐郡兵。吕冰快步走出淮阴侯府,点上五百名近卫,各骑上一匹快马,勒转马头直奔淮阴郡兵营而去。已经深夜时分,军营之内早已一片静谧。营前哨塔上的哨兵远远看到五百骑飞奔而来,哨兵忙挑起灯笼高喊:“来者何人?胆敢深夜闯营!”

    吕冰勒住马头仰头高喊道:“在下淮阴侯尉官吕冰!淮阴侯命下官前来传达圣旨!有皇帝圣旨在此,还不快开营门!”(未完待续)